《归途》

deepseek

   夜色像一块湿布，沉沉地压在山路上。林舟踩着落叶，一步一步往山腰的老屋走。他已经十年没回来了。
   老屋的灯还亮着。昏黄的灯光从窗缝里漏出来，像一双老眼，固执地等他。
   他站在门口，手抬了三次，才敲下去。
   门开了，是母亲。她老了，背佝偻得像一张拉满的弓，眼神却亮得吓人。
   “你还知道回来？”她声音沙哑，却没有什么怒气，只是像在说一件早已预料的事。
   林舟没说话，把行李放下，蹲下身，像小时候那样，把额头抵在她膝盖上。
   “吃饭了吗？”她问。
   “没。”
   她转身进厨房，锅碗瓢盆一阵响。林舟坐在堂屋的竹椅上，环顾四周，什么都没变。连他小时候刻的“舟”字还在桌角，歪歪扭扭，像一条挣扎的小船。
   饭很快端上来了。一碗蒸蛋，一盘青菜，一碗米饭。
   “就这些？”他问。
   “你就配这些。”母亲头也不抬。
   林舟低头扒饭，吃着吃着，眼泪就掉进碗里。他不敢抬头，怕一抬头，就再也走不了了。
   夜里，他躺在小时候的床上，窗外是山风声，像无数细小的手在拍窗。他睡不着，起身走到堂屋，发现母亲坐在门槛上，怀里抱着那只老猫，猫已经瞎了一只眼，窝在她怀里像一团旧毛毯。
   “你爸走那年，你十七岁。”母亲没回头，声音低低的，“你说你要出去，说这儿不是你的世界。你说你要找更大的船。”
   林舟站在她身后，没吭声。
   “你走后，你爸没哭，就坐在你这间屋里，抽了一夜的烟。第二天，他上山砍柴，摔下来了。”
   林舟的手指掐进掌心。
   “我不怪你。”母亲继续说，“我只是想告诉你，你走了十年，这间屋子没塌，我也没死。但你爸的坟上，草已经割了十回了。”
   林舟跪下来，膝盖砸在青石板上，声音脆得像断枝。
   “妈……”他喊了一声，像是从喉咙里撕出来的。
   母亲终于回头，眼神软了。
   “回来就好。”她说，“人总有迷路的时候，只要还记得回来的路，就不算太晚。”
   山风停了，夜静得像一潭水。
   林舟把头埋进她膝头，像十年前那个夜里一样，哭得像个孩子。